第207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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等她从热络中冷却下来,才察觉书房里的空气早已经凝滞。 颜鸢:…… 如果时间可以倒转,颜鸢恨不得穿越回半盏茶的时辰之前,捂住要侃侃而谈的自己的嘴巴。 可惜时间无法倒流,颜鸢只能垂着脑袋,等着楚凌沉的审判。 可楚凌沉却迟迟没有开口。 时间流转。 寂静就像拖长的丝线。 一点一点缠缚胸口的心跳。 也不知过了多久,楚凌沉的声音才终于响起:“过来。” 他的声音淡淡的,听不出情绪。 颜鸢没有选择,只能硬着头皮走上前,和他隔着一张书案面对面。 楚凌沉只用余光看着她,慢吞吞道:“近一些。” 还能怎么近? 难道要我上桌吗??? 颜鸢不明所以,但也不敢抗旨,于是试探性地把往书案上俯下了身体。 颜鸢:“?” 恰逢楚凌沉抬头。 于是鼻尖几乎对上鼻尖。 楚凌沉眼睫颤了颤,忽然急促地吸了口气。 于是颜鸢便看见他的脸上浮现肉眼可见的窘迫,而后愠怒遮盖了窘迫。 楚凌沉:“颜鸢。” 颜鸢:“???” 楚凌沉冷道:“孤让你绕道过来。” 颜鸢:“……” 颜鸢:哦。 原来是这个意思。 …… 大概尘娘的药真的是影响了脑子吧。 颜鸢一边绝望想着,一边老老实实地走到了楚凌沉的身侧站定。 此时她居高临下,对楚凌沉面前桌案上的文书内容一览无余,目光能够轻而易举地捕捉到楚凌沉的侧脸,浓密的眼睫,还有那一节白皙的侧颈。 这还是她第一次走到楚凌沉的身侧,这角度看起来有些新奇。 从前楚凌沉也曾经赖在她书房里过一阵子,但她和他的距离并没有这样近过。 有时是像方才那样,楚凌沉坐在座上,她隔着书案被他拷问内折的处理;有时是她坐书桌旁,楚凌沉坐在对面的梨花木椅上阖着双眼入睡。 可现在的距离很奇怪,也很危险。 颜鸢盯着楚凌沉苍白的后颈想。 若是她心怀不轨,只需要一片小小的瓷片,就可以让他一命呜呼,再若是从前的宁白,她甚至并不需要瓷片,只需要一个手肘就可以拗断他的脖颈。 僵持间,楚凌沉已经抬起了头:“颜鸢。” 颜鸢回过神:“嗯?” 楚凌沉的神色有些僵硬:“看该看的地方。” 颜鸢:“……哦。” 她抽回凌乱的神思,注意力重新落书案上,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,书案放着的并不止《十大酷刑》,还有一摞奏折,还有几张素白的纸。 每一本奏折的开场白都是“臣某某上奏,启禀圣上”。 楚凌沉把那些奏折一本接着一本打开反折,露出里头第一页的内容,然后叠成一小摞,放在自己的面前。 这是在做什么呢? 颜鸢心中疑惑,没敢问出口。 楚凌沉头也不抬,缓道:“看好,孤只做一遍。” 他当着颜鸢的面,拿起了第一份奏折:“尉迟江涛,尚书令,清流中的蠢货,钝刃。” 他把属于尉迟尚书的奏折放到了书案的左上角,又取过第二本,放到了书案的中间:“旗严,刑部侍郎,已故太傅的门生,虽依附戚党,但还算刚正。” 他又取第三本,扫了一眼,淡道:“宋征,大理寺少卿,宋莞尔的族兄,是个贪财废物。” 颜鸢:“……” 楚凌沉的声音不急不缓,一边介绍百官,一边把他们的奏章分门别类地放在书桌上不同的位置。 颜鸢起初浑浑噩噩,越到后面思路越发清晰。 她知道,楚凌沉此举是在向她介绍前朝的党派格局。 楚凌沉对大臣的分法与她想象中很不一致,但很快她就意识到,那些文官武官,家族与家族,所有的关系纵横交错,但每个人又都是独立的个体,又岂是区区新旧外戚,清流军政可以囊括的? 如果党争讲究如何站队,如何升官发财,排除对手,那楚凌沉的分类显然是按照这些人如何物尽其用来的。 善恶曲直,党派站队,反倒不是那么重要。 这就是帝王之术吗? 这可比戴什么钗环配什么香,如何把蓝花雀羽的颜色排列成瑰丽的凤凰有趣多了。 颜鸢看得入神,心中的疑惑也越来越大。 楚凌沉此行的目的难道不是兴师问罪? 可他为什么要对她说这些呢? 这些东西何其要害…… 楚凌沉抬起头看着颜鸢的眼睛:“记住了么?” 颜鸢:“……六成。” 她素来记性不差,可他分的类别实在太多,这上百个名字还附带着官职秉性站队,要想全部记下谈何容易? 楚凌沉淡道:“所以,定北侯府的信差在帝都城停留,如若想笼络人心,尽快平定蓝城余波……” 他把分门别类的奏折又重新归为一摞,细长的手指在其中抽拉,彻底搅浑了原来的秩序。 而后他抬起头看着颜鸢:“应该拉拢哪些人?避开哪些人?分别是胁迫还是贿赂,如何找到他们的权柄?” 颜鸢:“……”